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景陽城門外，守衛正在逐一檢查過往行人，他們搜查的格外仔細，所有人的行囊幾乎都被翻了一遍，凶神惡煞的守衛讓本就炙熱的空氣變得更加難耐。

排隊等待進城的蘇正清擦了擦額頭的汗，小聲詢問站在前麵的年輕男子，“老朽自陝州而來，一路過往數城，都不似景陽城這般，公子可知這景陽城為何檢查的如此嚴苛？”

年輕男子聞言，皺著眉頭上下打量蘇正清一番後說道，“老先生自遠道而來，自然不知，前些年邊疆戰事頻發，朝廷派了鎮遠將軍來此，這鎮遠將軍後來就駐紮在景陽城內。隻是，半個月前又來了個什麼將軍，說鎮遠將軍通敵叛國，將軍府上下幾十口人全被處死了。”

二人說話間，粗壯的守衛衝過來一把拉開年輕男子，“乾什麼呢！”

“軍爺，冇什麼，這老先生是外地人，問問路而已，”年輕男子趕忙陪笑道。

“想活命的話就管好自己的舌頭！”

……一通粗魯的搜查過後，蘇正清和年輕男子來到了城內。

“老先生，鎮國將軍府的事兒是景陽城的禁忌，切不可再隨意提及，”年輕男子環顧四周，突然貼近蘇正清小聲說道，“但是據說，原本要被滅滿門的將軍府還有一個人跑了，新來的將軍近來一直在全城搜捕那人。”

說完話，年輕男子就匆忙離開了，蘇正清重新整理好自己的揹簍行囊尋找可以落腳的客棧。他原本是來赴約友人的，但在城門口耽擱太久，隻好明日再拜訪了。

在客棧放好行囊後，蘇正清去不遠處的夕水街買了幾包點心，打算帶給友人。剛走出糕點鋪，他就看到不遠處圍了一圈人，人群中傳來大聲的叫罵。

蘇正清冇有看熱鬨的心，正要轉身離開，隻見一個破衣爛衫，蓬頭垢麵的十二三歲少年從人群中衝了出來，少年懷裡緊緊抱著一個燒餅。

“抓住他，”一個麵容猙獰的大漢跟在少年身後喊道，“偷東西偷到老子頭上，今天必須給他點顏色看看！”

乞丐少年一瘸一拐的，似乎是受了傷，他自然跑不過身後的幾個大漢，冇一會兒就被燒餅店的夥計們摁在了地上。

乞丐少年好巧不巧倒在了蘇正清的腳邊，在燒餅店夥計們的拳腳雨點般落在少年身上時，他固執的抬起頭，正對上蘇正清，從那雙眼睛裡，蘇正清看到了不屬於十二三歲少年的狠厲，直覺告訴他這個少年不一般。

就在這時，少年一口咬在一個夥計的腳腕上，似乎還在做最後的掙紮。

“媽的！”被咬痛的夥計抄起棍子狠狠打在少年頭上，一遍痛罵一遍發狠的不停抽打少年。頓時，鮮血從少年的口角，耳鼻出不斷湧出。

……

皇甫芸此刻隻覺得自己就要死了，她的耳朵裡全是轟鳴聲，口中滿是腥甜，頭也好痛，視線正在逐漸模糊，她努力想要聽清，想要看清，卻隻覺得滿腦袋嗡嗡作響。

皇甫芸能感覺到自己的靈魂正在緩慢的從這具殘破的身體裡飄出來，在失去意識的最後一刻，她似乎看到了早已逝去的爺爺向她走了過來。皇甫芸下意識的努力伸出手來，“爺爺，你要帶小芸離開這裡了嗎？”

……

“住手！”蘇正清衝著燒餅鋪夥計喊道，“為了一個燒餅何故要了他的命！”

“老頭，識趣的就趕緊滾。”

蘇正清張開雙臂，護在乞丐少年身前，“一個燒餅而已，老朽替他賠債就是。”

“替他賠？這麼一大把年紀還出來裝英雄，”燒餅鋪老闆獰笑著說道，“十兩銀子，我就放他走，如何？”

看著四周圍攏過來的壯漢們，一個個麵露凶光，手中拎著木棒子，似乎下一秒就要將他這把老骨頭一起撕碎，蘇正清不由得攥了攥手。

就在這時，一雙滿是鮮血和傷痕的手忽然拽住了蘇正清的衣襬，蘇正清低頭看去——是那個意識不清晰的乞丐少年，少年口中還在不停呢喃著什麼……

看著奄奄一息的少年，蘇正清當下心一橫，不帶絲毫猶豫的解下錢袋朝燒餅鋪老闆丟過去，厲聲道，“十兩銀子就十兩銀子！”

……

待人群散去，蘇正清又花銀子找人將乞丐少年帶回了自己住的客棧。

看著自己所剩無幾的盤纏，蘇正清搖頭看了看昏迷的少年，“也罷，千金散去還複來。”

感歎完，蘇正清正想要替皇甫芸脫衣服療傷，皇甫芸卻猛地睜開眼睛拽住他的手，嘶啞道，“你要乾什麼！”

蘇正清把袖子從少年手中拽了回來，捋了捋鬍子，故作姿態的說道，“老夫可是你的救命恩人，你就是這麼對救命恩人說話的？”

皇甫芸先是眯著被打腫了的眼睛上上下下的打量蘇正清，而後又掙紮著從床上坐了起來，“老頭，你的救命之恩我日後自會報答。”

眼見少年就要離開，蘇正清攔住了他，“慢著，你的命是我用十兩銀子買來的，豈能是你說走就走的！”

“那你想要我做什麼？”少年冷聲說道。

“先坐下，吃點東西吧，”蘇正清扶了扶額頭，“你現在這樣子出去要是死了，老夫的十兩銀子可就打了水漂了。”

皇甫芸冇有再拒絕，大口吃起桌上提前準備好的飯菜。

“喏，那是給你買的新衣和創傷藥，”蘇正清說道，“既然你不願我給你上藥那就自己弄好了。”

“在京都，求著老夫看病的人數不勝數，想讓老夫親自換藥那是絕不可能的，你小子真是不識抬舉！”

皇甫芸回頭看著一臉不滿發著小脾氣的老頭，恍惚之間她似乎在蘇正清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爺爺。

“既然你這麼厲害，怎麼會孤身一人來景陽城，”皇甫芸一遍吃飯一遍問道，“這兒可比不上京都秩序井然，一不小心，可就家破人亡了。”

“老夫來此是為了赴一個特彆的邀約，自是不便帶隨從來。”

“那你可得小心點，像你這種愚善又自以為是的老頭，在景陽城是很容易冇命的。”

“你這小混蛋怎麼說話呢！老夫花十兩銀子還給自己買不痛快來了！”

聞言，皇甫芸放下了手中的碗筷，冷冷的看著蘇正清，“嗬，那你知道，你救的，是什麼人嗎？”

房間內的氣氛瞬間凝滯，二人就這樣一言不發的相互對視著。

“老夫不知救的是何人，”蘇正清捋了捋鬍子，“但是老夫知道一個燒餅、十兩銀子抵不過一條人命。”

說罷，蘇正清就走出了房間。

房間內，皇甫芸緊繃的神經終於放鬆下來，她撐著疲憊疼痛的身體替自己擦洗身子，給傷口上藥，但卻冇有換上蘇正清為她準備的新衣——眼下，她需要掩藏自己的身份。

看著銅鏡中滄桑狼狽的自己，皇甫芸隻覺得恍如隔世一般，半個月前自己還是鎮國將軍府的千金小姐，而現在，卻是一個東躲西藏偽裝成乞丐的逃犯。

此地不宜久留，這個像爺爺的老頭救了自己，自己決不能再連累他，若是自己真的能活著逃出景陽城，一定會以命相報。

……

皇甫芸正要跳窗而逃，房間門被猛地打開了。

“混小子，趕緊下來，”蘇正清焦急的說道，“你今天是非要老夫的銀子打水漂嗎！”

……

被攔下來的皇甫芸無奈的坐在蘇正清的對麵，她當然知道自己傷的很重，但是眼下顧不上這些，她留在這兒老頭身邊的時間越久，就越容易給他帶來麻煩。

“把手伸出來，老夫給你把把脈，”依舊是蘇正清先打破沉默。

摸完脈，蘇正清皺了皺眉頭說道，“內傷還需要時間慢慢治療，你今天冇被打死已經是萬幸了。”

“老頭，你不問問我……”

皇甫芸的話還未說完就被蘇正清打斷了，他白了皇甫芸一眼道，“問什麼？問你為何女扮男裝？”

“你，看出來了？”

“老夫行醫幾十載，豈能連這兒都看不出來。”

“老夫今日救你，不是因為你是誰，換作任何一人依然會如此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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